
纯阳宫藏左元异汉画像石之驷马豪车飞奔图(资料图)
太原纯阳宫内,一方古老的汉画像石上,凝固的时光仿佛活了过来。
画面中,一辆驷马豪车正风驰电掣般飞奔而来。驭手身姿矫健,左手扬起的马鞭,似随时准备落下,催马奋进;右手紧握缰绳,精准掌控着马匹的方向与速度。那四匹拉车的骏马,肌肉紧绷,四蹄腾空,仿佛与大地失去了接触,只向着远方疾驰。
在驭手身旁,坐着一位乘客,虽身形简略,却难掩尊贵之气。他或许正怀揣着使命,奔赴一场重要的会晤;又或许是为了追逐山林间的野趣,踏上一场狩猎之旅。
这块汉画像石,就像一扇通往汉代的窗,透过它,我们仿佛能听见马蹄踏地的轰鸣,感受到风在耳边呼啸,想象到千年前人们的生活片段与情感波澜。
画像石是绘刻在祠堂、墓室等石质材料上的纹饰和图画,产生于西汉初年,消亡于东汉末年,历时三百余年。汉画像石不追求绝对写实,为突出主体,会对细节作一定简化。如真实的驷马豪车场景中,驭手应握持六辔。《诗经》中曾一再描述过,如“六辔如琴”,如“六辔如濡……六辔如丝……六辔沃若……六辔既均”。因为驷马共八辔,每匹二辔,两匹位于中间的马,其内侧之辔事先绑在车轼上,故驭手留六辔在手。这块画像石上只画了四辔,既可体现驭手对马匹的控制,又能让画面疏密得当、简洁流畅。
纯阳宫的汉画像石,来自吕梁市离石区马茂庄村西的墓群。其首次面世,在1919年。当时该地的左元异墓被盗挖,出土一批汉画像石,其中石柱两块,带有题字“和平元年西河中阳光里左元異(异)造作万年庐舍”“使者持节中郎将莫(幕)府奏曹史西河左表字元異(异)之墓”。这两块题字的石柱以及较为精致的画像石已流失海外。剩余的12块汉画像石在抗日战争时期又遗失两块。新中国成立后,运藏于山西博物院内的有横石9块、石柱1块。其中9块横石,现展陈于纯阳宫灵宝洞内。
左元异墓建于东汉和平元年,即公元150年,时东汉桓帝在位。据石柱题字可知,左表,字元异,中阳人氏,曾任使者持节中郎将幕府奏曹史。
“使者持节中郎将”,即持节使匈奴中郎将,主要负责管理匈奴、收受贡品、颁布诏书。以中郎将出使匈奴始于汉武帝时,当时主要是临时出使任务。这反映出汉朝当时的强大,与汉武帝决心击败匈奴、扫除边患以及大将军卫青、骠骑将军霍去病“逐匈奴于漠北,封狼居胥”的辉煌战绩相互印证。到西汉后期,以中郎将出使匈奴几乎成为定制。东汉初,匈奴分为南北两部,东汉正式设置使匈奴中郎将这一官职,主护南单于,比二千石,可拥节,有持节出使、监护、卫护匈奴等职责,同时负责对匈奴的“参辞讼”“察动静”等,其权威较大,对防御北匈奴侵扰、保卫汉朝边塞安全起过一定作用。
左元异所担任的“幕府奏曹史”,是使匈奴中郎将幕府中的属官,主要负责主奏议事,虽职位级别可能不高,但因其工作与外交、军事事务相关,具有一定的重要性和特殊性。
左元异墓的出土也为马茂庄墓群的科学发掘提供了线索。1990年冬,山西省考古研究所首次在此进行发掘,出土42块汉画像石。1993年,又出土17块,并从村民处收集6块。不算流失海外的,目前已知的马茂庄汉画像石,累计达75块。
这些画像石,雕刻与绘画紧密结合,多采用吕梁当地的砂质叶岩,这种石材吸水、吃色,画在上边的墨线和色彩历经千年依然清晰。工匠们以墨线勾勒细部,再剔地平铲像外衬底,让画像凸起,增强视觉效果。
画像石上的内容丰富多样。东王公、西王母等神话人物,火牛阵、信陵君窃符救赵等历史故事,以及歌舞宴乐、郊游狩猎、建筑等题材,从不同角度展现了汉代社会的繁华与人们的生活百态。纯阳宫的左元异画像石,其中七块,描绘了车骑飞奔的壮阔景象,彰显着墓主人生前的仕途等级与尊贵身份。四架豪车如脱缰之豹风驰电掣,千百单骑像黑色旋风前呼后拥,无数马蹄似战鼓擂动迅疾踢踏地面。整个队伍宛如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,在天地间奔涌向前,气势撼人。
站在汉画像石前,仿佛穿越了时空,触摸到汉代的脉搏,感受那个时代的雄浑威仪与阔大敦厚。
并州新闻 何晓木